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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红楼梦》里宁国府有一副对联：“世事洞明皆学问，人情练达即文章。”虽然脂砚斋给它的评语是“此联极俗”，但其实是修养的一种境界。

要在社会上混，无论是混官场、混商场还是混什么，只要是在人群中混，想有所成就，就不能不在世事洞明和人情练达方面努力修养。这当然不容易，因为不但要知人性、通人情、知世事、懂道理，还要特别了解制度和文化，明白人际关系，明白种种规则和潜规则。

明白了这一切，明白了社会的形形色色，明白了种种丑陋和阴暗，才算是世事洞明。所以，世事洞明之后，人是容易变坏的。与狼共舞，自己难免沾染狼性；为适应某种恶环境，也就往往适应了恶；前后左右都极丑，你不丑反而成了怪物，于是，天长日久，你自身的美可能也就不复存在。

问题在于看明白这一切之后做出的选择。比如，性别之间、阶级之间、种族之间，差别是客观存在的。差别本身就蕴含着矛盾，有矛盾就可能会有冲突。这一切你都看到了，洞察之后的选择却划出了灵魂的美与丑、人格的高与低。你看到了差别和矛盾，是致力于缩小差别、调和矛盾，还是为个人的私欲而利用这些差别和矛盾？打个比方吧，邻居小夫妻这几天一直在吵吵闹闹，你看得清清楚楚，矛盾的焦点和问题的症结你都明白。这时候，是做些工作让小两口相互妥协、和好如初，还是添油加醋、煽风点火，让两人斗志昂扬、越战越勇，直到分居或离婚？更有甚者，还可以乘机插足，扮演第三者。

因为种种原因，好人常吃亏，坏人反而占便宜。流氓横行，斯文扫地，甚至是软的怕硬的，硬的怕横的，横的怕不要命的。处于权术和阴谋之林，人们会有特别经验，自然会败坏世道人心。不过，我仍然相信，如果算人生总账，好人未必吃亏，坏人也未必占便宜，整天算计别人者也许得不偿失。一个明显的事实是，那些耀武扬威的权贵，能善终者有几个？得享天伦者有几个？能睡安稳觉的有几个？所以，无论东西南北风，明白人都应该洁身自好，远离血腥与污浊。无论时代流行什么，都能守住自己的标准，是修养的一种高境界，也是读书人的终身修行。